馮國安：燈光可以更人性化

　　建筑師簡介：

　　馮國安，1976年出生于香港，2001年碩士畢業(yè)于香港中文大學建筑學，2002-2006年在北京非常建筑事務所與瑞士赫佐格和德默隆事務所工作，2007年成立間外工作室 Elsedesign，現(xiàn)為間外工作室主持建筑師，香港中文大學建筑學院助理教授。

　　其建筑作品包括重慶黃桷坪當代美術(shù)館，深圳國際彩印公司總部和潮州東山湖溫泉酒店和會所等，作品曾在國內(nèi)獲得多個獎項，包括2007年上海國際青年建筑師作品展建成類二等獎，2010年南澳北回歸線標志塔設計競賽優(yōu)秀作品獎，2011年一百萬保障房設計競賽入圍獎和2012年香港環(huán)球設計大賽空間類優(yōu)秀作品獎等，在工作早期也曾策劃過很多建筑相關(guān)的展覽。

　　導語：

　　從業(yè)十年，馮國安在建筑設計的道路上走得有些緩慢甚至有些曲折，但卻不乏自己的思考，也做了很多嘗試。他說，十年，對于建筑師來說真的是很短很短，現(xiàn)在談建筑觀還太早，但他還是希望能夠通過材料的運用，手法的處理，在空間上能有一些突破，顛覆人們對空間的認識。

　　對于燈光，馮國安認為現(xiàn)在的燈光跟人之間并沒有太多的互動，他覺得燈光可以更人性化。因為燈光是一個很有趣的東西，不是一個死的東西，而是一個活的東西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潮州東山湖溫泉酒店是您的第一個建筑設計項目，您覺得做改造項目和建筑設計項目最大的區(qū)別在哪里?

　　馮國安：我覺得出發(fā)點不一樣。改造項目前身已經(jīng)有空間了，出于某些原因需要改用途，或者因為更換了新的業(yè)主而需要改造。這個框架是已經(jīng)定下來的，所以，要考慮的是如何利用原本的框架做出業(yè)主想要的東西。但這其中可能會有很多矛盾，比如說原來的層高可能太矮了，或者太高了，做不了業(yè)主想要的效果。所以，你在接手項目的時候，就要給業(yè)主判斷，這樣的一個空間可以做什么，不能做什么。改造項目就是在一個確定的框架下面，去探索一些可能性。

　　新建建筑可能比較簡單，因為是從零開始。恰恰從零開始也會有另外一個問題，就是業(yè)主可能也不知道想干嘛。他可能會覺得是不是把整塊地都蓋滿是最好的，或者把某些功能隨隨便便插在里面。作為建筑師，我會給他一些很中立的意見，告訴他，不一定追求所謂的“效率最高的才是最好的”。所以，我覺得應該給他們很專業(yè)的意見，怎么平衡商業(yè)的考慮跟空間的設計，所以難度會比改造復雜很多。

　　新建的房子就像磁鐵一樣，會影響附近的環(huán)境。比如對空間環(huán)境的影響，或者對人民生活的影響，都會有。改造的房子就是在自己的房子干自己的事情，牽涉到的社會范圍或者人民范圍會小一些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做一個新的項目，您會更多地考慮哪方面的東西?

　　馮國安：要關(guān)注人的需求和房子的使用功能。我認為每一個項目都有兩個業(yè)主，一個是支付設計費的業(yè)主，一個是我自己。我的工作除了滿足業(yè)主的要求，也要能實現(xiàn)我的一些理想，這樣才是一個好項目。我不是一個極端的設計師，我一般都會充分地滿足業(yè)主的要求，與此同時，再加把自己的一些設計理念和理想融合進去。我相信，這樣才是一個成功的建筑設計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您理想的建筑是什么樣的?

　　馮國安：第一個要關(guān)心人的使用——是什么人在使用這個空間。比如說你常去一個博物館，我希望我的設計能夠給你重新閱讀這個空間，比如說潮州東山湖溫泉酒店，功能很簡單，就是泡溫泉，但我們把溫泉引進屋子里邊，因為我們希望泡溫泉這個事有一定的私密性，同時也希望泡溫泉的人跟外面的環(huán)境很接近，因為潮州環(huán)境是非常優(yōu)美的。所以我們希望你在一個舒適、優(yōu)美的環(huán)境里面泡溫泉。為了達到這樣的效果，如何處理人跟自然環(huán)境、跟周邊環(huán)境的關(guān)系，我們做了很多的思考，也做了很多很多的工作。最終這樣的設計可以讓你很放松地在自然環(huán)境里面泡溫泉，但是不會覺得有人可以偷窺到你。就像做飯，白粥一樣滿足你的營養(yǎng)需求，但我們希望做出來一個瘦肉粥或者什么粥，因為我們知道加了這些東西可以提升你的層次。所以，我們追求的不一樣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您之前也做了挺多的改造的項目，為什么?

　　馮國安：建筑本來就有很多不定的因素，比如說可能業(yè)主突然沒有錢了，一塊地可能突然不蓋了，我們做十個建筑的設計，最終可能只有一兩個能蓋起來。改造不一樣，他把這個地租下來要用，就需要馬上就改造。所以我的事務所頭幾年都是做一些改造項目，周期比較短，公眾也很快可以看到這個項目。新建的項目最少得一年或者半年才能看得到，作品推出的速度可能會慢一點?，F(xiàn)在我兩種都有在做。建筑師的工作其實很簡單，跟空間、跟材料有關(guān)系的，都是我們的工作，如果業(yè)主是能溝通的或者有在同一個維度考慮問題的，我都會考慮合作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您在做一個建筑設計項目的時候，光在其中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?

　　馮國安：其實，建筑師很難從一個專業(yè)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，建筑師可能要考慮立面，考慮材料，做很多不同的方案，比如說有家具，有燈光，景觀等等。在古代，所有的工作就是建筑師一個人做了。但是因為現(xiàn)在的項目越來越復雜，就變成了越來越精細化的分工，但是我覺得建筑師還是一個主控的角色，景觀、燈光、家具，都是圍繞建筑而產(chǎn)生的，他們不是毫無關(guān)系的兩個東西放在一起。

　　我們現(xiàn)在理解的燈光是一個比較固定的元素，同一個地方都是統(tǒng)一的照度，那燈光能不能跟人的使用產(chǎn)生一些互動的關(guān)系?跟建筑形成互動的關(guān)系?可能人走進去才會發(fā)光，或者，你走到了這里，光亮一點，前面暗一點，這樣是可以節(jié)省很多電的。

　　我覺得現(xiàn)在燈光跟人之間沒有很多的互動，比如說我看一本書，就是一種光，沒有跟我的需求之間呼應，或者人的某種行為進行呼應，但是這可能牽涉到很多科技的東西怎么跟人的活動怎么去互動，這些技術(shù)的東西還沒很成熟。這是我的一個設想。我覺得燈光可以更人性化。它是一個很有趣的東西，不是一個死的東西，而是一個活的東西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具體到一個項目，你對采光和照明有什么要求?

　　馮國安：可能要看空間的需求。改造的項目一般都是辦公室或者藝術(shù)空間，這一類空間對燈的要求是比較簡單的。就是要求舒服的，有一個明亮的光環(huán)境去工作，不需要很花哨或者很隆重的燈光氛圍，這跟本身的環(huán)境是不匹配的，我們不是作為卡拉OK的燈光或者商場的燈光。上次改造的一個辦公室只是做了一個很簡單的光帶，光帶有兩個功能，一個是提供照明，另外就是可以成為一個設計元素，這兩個東西可以融合在一起。我希望一個燈具，能夠提供照明，又可以變成一個空間的設計元素，這是最理想的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您之前有跟照明設計師合作過嗎?您希望跟照明設計師怎么合作會更好?

　　馮國安：潮州那個項目有。小的改造項目一般跟施工隊多溝通，因為他們經(jīng)驗也蠻多的，怎么處理燈光，他們有些自己的看法。

　　跟燈光師合作我會給他一個我想要的效果，然后問他：這個能不能做到?他們給出他們心目中最好的答案，如果這個答案剛好也是我想要的，我們就可以撮合在一起，完成一個很好的設計。

　　我們會對燈光有自己的理解，有一些自己的經(jīng)驗，但畢竟還不是到很專業(yè)的程度。我說出我想要的效果，但究竟怎么做出來，我們不一定很清楚。比如說，我要炒一盤很辣的菜，菜里面可能需要有辣椒、花椒、八角各種佐料，我可能不太清楚，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一個很辣的東西，那你幫我弄出來，我覺得這個是最好的合作方法。所以我們才有景觀專業(yè)，有家具專業(yè)，有燈光專業(yè)，但所有這些東西應該還是以建筑作為核心去做，不是脫離了建筑而存在的東西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您有幾個不同的身份：間外工作室主持建筑師、香港中文大學建筑學院助理教授、展覽策展人，對您來說，不同的身份意味著什么?

　　馮國安：做策展人很偶然。你知道一個建筑師年輕的時候是很難有很多業(yè)務的，當時在上海有一些機會，就做了一些展覽策劃，頭兩三年做了幾個展覽。其實也有做項目，只是項目沒那么多。做了幾年之后，汕頭大學也邀請我去上課，后來香港中文大學也邀請我去給他們上一些設計課，策展這幾年就很少做了。因為我還是對設計感舉，喜歡做項目，所以現(xiàn)在基本上都是以做項目跟做老師的身份出現(xiàn)，偶爾客串一下幫朋友做(展覽)。但這幾個身份都是圍繞建筑和設計，做策展是用我對設計的理解來做的，上課教書也是用設計。幾個不同角色之間的轉(zhuǎn)換，其實還是圍繞設計去做一些事情，所以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。你要做一張桌子，我也可以做，我只是以建筑師的理解，去做一張好看的桌子而已。所以這個行業(yè)跟其他行業(yè)有一些跨界交叉是完全沒有問題的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你為什么會對建筑就這么有興趣?

　　馮國安：考大學的時候希望做一些跟建筑有關(guān)系的行業(yè)，就選了建筑這個專業(yè)。在讀建筑的時候，也不是太喜歡，因為進去之后發(fā)現(xiàn)跟之前理解的是不一樣的。沒進去之前可能覺得建筑師很浪漫啊，很酷啊，進去之后要學一些很郁悶的東西，不想學，或者覺得不怎么好玩。后來拿了一些旅游獎學金，去日本、馬來西亞旅游、學習，對這個行業(yè)的理解深入之后我越來越喜歡，一直也都很幸運，碰到一些好的朋友啊、一些好的業(yè)主可以一直做下去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去年“有方空間”采訪您的時候，您說您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建筑觀是什么?現(xiàn)在您覺得有答案了嗎?

　　馮國安：現(xiàn)在問這個問題太早了，因為我覺得建筑師是一個很晚才成熟的職業(yè)。你問一個哲學家，30多歲的時候，你的哲學觀是什么?他可能很難回答，回答出來肯定也不是最好的東西。明年就是我創(chuàng)業(yè)十周年了，我也想在深圳搞一個小的回顧活動，但十年對于一個建筑師來說，很短很短，我設計、最終建成完工的項目也不過五六個，所以這時候談建筑觀有點早。但是我希望我設計的項目，在跟材料運用上有自己的思考，第二個，我希望人的使用有一些關(guān)注和突破點，顛覆你對空間的認識，你進來這個空間，跟以往看到的空間都不一樣，這是我想達到的。

　　基于這兩點，我希望繼續(xù)努力，可能要做過好多的項目以后才知道我能做什么東西，或者我專長什么東西，才會去談這個建筑觀?；氐阶罨镜?，一個建筑應該是一個關(guān)注人、環(huán)境、材料，這三個元素的設計物。如果一個建筑只談社會學或心理學的東西，我覺得還是沒回到最基本的東西。對我來說，人進入一個建筑，除了提供保護這個作用之外，它還能帶給人一些精神上的啟發(fā)，比如說，你去一個教堂，你會覺得自己特別安靜，這需要建筑師通過一些材料、手法去處理，所以我關(guān)注的是這個東西。把建筑當成一個賺錢的工具，我覺得沒意思啦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您在香港出生，在香港中文大學讀了建筑學，現(xiàn)在在內(nèi)地從事建筑設計的活動，您認為香港的建筑教育跟內(nèi)地是否有不一樣的地方?

　　馮國安：因為香港曾經(jīng)是英國的殖民地，因此受英國的影響很深，建筑方面可能會比較講究技術(shù)，另外一個是怎么在很密集的城市蓋房子，因為香港是高密度城市。但跟內(nèi)地有什么區(qū)別，可能我也很難用一兩句話去總結(jié)。我覺得很重要的一個東西是，這個學校可以很完整地培養(yǎng)我系統(tǒng)解決問題的方法，因為要說知識，每天都有在變，我十年前學的東西可能已經(jīng)過時了，我只能不停地更新，不停地跟別人聊天，知道現(xiàn)在外面用什么材料，我才可以有下一步的啟發(fā)。所以，更重要的不是學校教了我什么東西，設計師最重要的還是知道面對問題的處理方法，怎么思考這些問題，怎么解決這些問題，怎么去溝通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設計》：那在內(nèi)地做項目跟在香港做項目會有什么不一樣?

　　馮國安：兩邊的背景還是有點差別。香港在項目推進的流程會比較清楚，要符合很多法規(guī)，在內(nèi)地可能很多是不按正常的流程來走的。但從建筑師的角度來說，國內(nèi)的業(yè)主開放度會比較大，香港相對來說會很保守，因為香港蓋房子投入會特別大，你蓋一個房子可能要投入好幾個億，他不敢冒險。國內(nèi)可能會冒險，找一個很年輕的設計師來做不一樣的東西。我覺得一個好的業(yè)主，肯定是決定一個項目結(jié)果的，業(yè)主會最終會左右建筑師的決定。所以我也會尋找我的業(yè)主，表面上看可能是你在找我做事情，但是最后也是我在選擇你。如果業(yè)主是很糟糕的瞎搞的人，我也不想做，沒意思。我愿意接下來做，肯定是覺得這個項目有趣或者有發(fā)揮的地方，可能并不是在商業(yè)上面有多大的回報。